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金星雪浪[十]

         射中第一箭的便是蓝思追。那得分的纸人一经击中立时缩小,飞回到射箭人的锦囊之中。蓝景仪也在不远处,他见蓝思追神情专注,身手迅疾,竟是全力以赴的情状,不由一呆。趁此面前一纸人已为金阐抢先一步,蓝景仪“啧”了一声,转身寻觅其他目标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一共一千纸人,其中只有十分之一带有标识,靶场上竞争可谓如火如荼,不断有被淘汰的各家弟子。欧阳子真只得了三分,便因礼让一名女修而射错纸人,只好悻悻下场。他父亲怒其不争,拉他到一边训斥。欧阳子真左耳进右耳出,却不时偷偷地看场上状况——虽身穿一样制式的衣衫,然而蓝家云纹抹额仍然十分打眼,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,自是此次带领姑苏弟子的蓝思追。转眼间他背后羽箭竟只余下十支,较起前几日众星捧月的金阐还少了三支。见此场下之人纷纷议论:为何秉持中庸之道的蓝思追一反常态,竟似要与金阐一争高低?

 

      云梦江氏的门徒也悉数下场,江澄冷冷地看着他们,各个都是噤若寒蝉。谁道江澄却并未出言训斥,只是吩咐:“好好看看别人。”有一弟子大胆道:“我看蓝家的人会赢。”江澄没回答,旁边又有人小声道:“可是先前没觉得他多么厉害啊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阐自然也注意到事态有些蹊跷,他神色闪烁,看上去却并不慌张。靶场上如今仅剩下区区十余人,得分的纸人更是所剩无几,灵活地穿梭在其余纸人之中,叫人无从下手。然而接下来不过半盏茶的时候,金阐竟然连得三分,势头直逼蓝思追。蓝景仪箭矢用尽,下场时看到了他背地里的小动作——原来场上有其他几人故意射空,将那标示日徽的纸人逼近到金阐身侧,使他不费力气便能拿到分数。他们动作不甚明显,不得要领的人只以为金阐是运气绝佳,蓝景仪看得一清二楚,怒道:“卑鄙!”

 

       那几人瞧着面庞熟悉,正是昨日巴结讨好金阐的几人。如此一来,蓝思追瞬时落了下风。不知是谁先小声道:“蓝师兄,加把劲啊!”于是蓝家十数弟子、与蓝思追交好的各家门徒,纷纷在旁为他呐喊助威。虽盖不过金阐那边乌泱泱人群混成一片的声响,也为蓝思追所听见,付以回首一笑。待转过头来,却紧锁眉心,迅速地反手取箭——只余两支羽箭了!

 

      金阐亲眼见他射空了一次,而自己箭无虚发,虽还剩一支箭,但时间已到,以为势在必得。他好整以暇,待要发话,却见蓝思追纵上高处,拉弓形如满月,因注入灵力的关系,箭镞亦发出淡淡的蓝光,他几乎看也未看,撤手时抹额翻飞,下颔处滴下一粒汗水,水滴还未坠地,箭已中了!

 

        金阐面色一变,心中道这也堪堪打个平手,不至丢脸。谁道蓝思追那一箭射中纸人后去势未老,竟力透纸背,穿过另一目标,可谓一箭双雕!场下小辈一片惊呼——须知这纸人有咒术加持,看似脆弱,其实堪比金石,是故无人想过施行此法,更何况这两个纸人重叠一起的时机少之又少,蓝思追实是放手一搏。这时,两张纸人委顿成掌心大小,飞入微微喘气的蓝思追手中。判决司道:“比试结束!”

 

       靶场中所有人一一走出,金阐郁郁地摊开锦囊,排开一共十九个小纸人。那几个助他暗中作弊的却得分寥寥,还比不上先前下场的蓝景仪。金阐本还心怀侥幸,待看到蓝思追打开锦囊后,立时面色一灰,心知胜负已分。裁决司还未公布结果,蓝景仪等一众人纷纷围到蓝思追身边大呼小叫。他汗湿重衣,仍是气喘微微,却长出口气道:“多亏最后运气好。”蓝景仪道:“真是解气,你没看到金阐他……”蓝思追示意他噤声,旁边有人道:“怎么还不公布名次?”

 

      众人看到裁决司和金家几个长老私下里讨论了几句,那裁决司面上阴晴不定,想是始料未及。蓝景仪等人心道不好,果然他一站出便朗声道:“诸位稍安勿躁。射箭比试历来有一条规矩,射出一箭最多只得一分,因此蓝愿公子应得十九分,与金阐公子并列第一,可见二人实力颉颃,同为少年英才——”蓦地一道声音冷冷插将进来:“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规矩?”

 

       来人身着金星雪浪家袍,眉间朱砂一点,殷红如血,正是金凌。他将众人扫视一番,方启口道:“你且说说,这条规矩何时立的,写在哪里?”那裁决司惶惶低头:“金宗主。”金凌怒道:“如此不入流的手段也用,在仙门百家前丢人现眼,滚下去!”话中隐隐所指,却不止这裁决司一人。金阐面上青一阵白一阵,恨恨地只是握拳,众人猜忌的视线使他如芒在背,终于忍不住拂袖离去。几名长老敢怒不敢言,各个气的长吁短叹。蓝景仪长嗟一声,感慨道:“我要对大小姐刮目相看了,他有点像个男人了……”蓝思追道:“胡乱说些什么。”却也抬头看着高台之上的金凌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射箭比试的最终结果姗姗来迟,蓝思追第一不消说,蓝景仪也有第五,欧阳子真差点垫底,被他父亲一路追着打;倒是他所礼让的那名女修,听说是苗疆一带的仙门新秀,此次拿了第三,可谓是横空一匹黑马出世。白纸黑字的排次贴在榜上,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,蓝思追正被众人拥簇着,不想江澄远远走来,劈头向他问道:“你的箭术是哪里学的?”蓝景仪见势不妙,连忙道:“江宗主……”江澄冷道:“我没和你说话。”他盯着蓝思追,方才他所使出的箭术,毋庸置疑是温氏的招数,这“剡注”一式,自从射日之征后,已有数十年不见踪影,如今所知之人更是寥寥无几。蓝思追心知无意中暴露了身份,便只是低头行礼,不作声响。江澄本有满腔怒火,见此却忽然间没来由地蓦然散去——如今追查此事究竟还重要吗?他梭巡着蓝思追的五官样貌,果然看到了丝缕熟悉的痕迹。又想到数年前与魏无羡一同参加百家清谈会,也曾并肩,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……想到此,心中突然一阵疲累,方知自己已然不再年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也走过来,皱眉道:“都在这里聚着干嘛啊?一会儿有晚宴,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。”众少年一听这话,悉数作鸟兽散,蓝景仪远远道:“思追——我会帮你占个位置的——”转眼之间便只剩下江澄、蓝思追与金凌。三人: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看模样想和蓝思追说些什么,但碍于江澄在场,只得将话咽了回去,扯了扯江澄道:“舅舅,我们也走吧。”江澄正要离开,忽然自金凌身边拾起一件掉在地上的东西:“这是什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那原来是一件模样繁杂的流苏,上好丝绦间缀一雪白琉璃珠,一看便知受过驱魔破邪的法术加持。更有一枚小巧的牡丹玉饰,却是不易察觉,细看竟是金星雪浪的品相。金凌一惊,跳脚道:“这是我要用的,还给我!”江澄狐疑道:“这不是剑穗吧?”金凌全力将其夺下,囫囵塞进怀里:“你、你管那么多干嘛!”蓝思追看破不说破,低头一阵忍笑,金凌瞪他道:“你笑什么?!”江澄也懒得再理,挥手道:“我走了。”言罢一人离去,身影却莫名有几分寥落。金凌在后面默默看了一阵,叹道:“什么时候我会有个舅妈,来管一管他啊。”蓝思追道:“缘分到时,自然便有了,此事又强求不来。”金凌道:“也是。”二人并肩走了一会,蓝思追道:“你不打算现在给我吗?”金凌道:“什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晓得他是明知故问,却又认真地问了一遍:“琴穗,你不打算现在给我吗?”金凌脸上一红:“什么琴穗,我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那穗子是我自己用的。”蓝思追笑道:“原来金公子何时学起琴来了,改日我倒要讨教讨教。”金凌终于装不下去,掏出穗子来扔到他身上:“给你就是了!”言罢竟不顾蓝思追呼唤,自己一径跑开了。





ps.下更完结。大家的评论我都有反复看,只是个人不太擅长回复,非常感谢ww额外说一下并不会在这一篇里确定关系,个人倾向于在原著向里通过系列文的方式逐步发展感情,所以进展会格外的慢……也许会插几个成年追凌的短篇吧,大概(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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