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金星雪浪[五]

    蓝思追心中一动,缓慢地摇头:“……没有见过。”

  金凌诧异道:“为什么?”蓝思追答道:“应该说,我不记得了。我小时候好像生过病,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。”然而他心里知道,这分明是撒谎。于是他不去看金凌的眼睛,注目洞窟的黑暗之处:“待到病好时,就在云深不知处了。”

  金凌想到姑苏蓝氏的严厉家规,咂舌道:“那你好惨啊。”蓝思追道:“也不至于。含光君待我很好,又有不少同龄人相陪,其实并不觉得……”突然一醒,想到金凌问这问题的深意,又看向他道:“怎么要问这个?”

  “问问不行吗?”金凌道:“你就没想过要去找你的父母吗?”

       蓝思追心知此时应当含糊带过,却道:“待我稍长一点,含光君便告诉我,我的家人都已过世了。”

      这下金凌更诧异了:“怎么会?既然你本身不是世家子弟,怎么会遭此……”他见到蓝思追神色闪烁,突然就住了口。正因曾经感同身受,金凌难得学会了察言观色。岂知蓝思追只是想起了温家之事,此时见金凌体谅他心情没有再问,心中愈是难过与内疚,甚至想要将身份告诉他算了。可是他到底压抑住了这股冲动,向金凌道:“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再问,可能是我心里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吧。”

   金凌道:“也是。知道的越清楚,越是痛苦。”他喃喃道:“像是我,曾经恨了很多很多年。但是经历了很多事后,又不知道去恨谁好了。”说着看向手中的岁华道:“但是近些日子以来,我好像想通了,我应该多想想以后,不再执着于过去。这好像也是岁华想要告诉我的……”蓝思追一愣,没想金凌能说出这样的话。金凌也是一顿,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将心里话一股脑说给他听了,脸上红了红道:“是我痴了,剑怎么会说话呢,哈哈哈……啧,怎么还没来人啊?”

   他想打个马虎眼揭过此页蒙混过关,蓝思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,轻声道:“岁华肯听从于你,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?”

   仿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,金凌顿时一阵酸楚,扭过头去:“……才不是,那是因为我变厉害了。”蓝思追也不与他争辩,微微笑道:“嗯,那也确实。”金凌冷哼一声,突然想起来最初的话题,那怨灵为何只纠缠蓝思追一事,仍然让他满腹疑问。可他也看出了蓝思追不想多说,转念又想到他近来与温宁十分亲近……正值此际,洞窟外面传来一片动静,隐隐听到一人蕴含灵力的喊话:“金凌?你还活着没有?”

  “舅舅!”金凌一下子站起来,回话道:“活着,我和蓝愿在一起!你怎么才来啊!”

  “哦,嫌我慢?”二人仿佛听到了江澄的冷笑声:“那你自己爬出来吧!”

  金凌连忙道:“不不,不慢不慢!快将我们救出去!”过了许久,再听不到回声,金凌以为他那死心眼舅舅当真走了,正着急时,听到蓝景仪喊话道:“我们在挖了,你们后退一点——!”

  蓝思追亦回道:“你们小心!还有丹元……”话语未竟,便听“轰”一声巨响,二人前面炸开了一个大洞。

   金凌:“……”

   蓝思追:“……”

   待尘埃散尽,蓝景仪探出头来:“你们还好吗——!”他看见二人互相搀扶,蓝思追校服上血迹斑斑,惊道:“思追,你怎么了!”

  “还好。”蓝思追微微笑道:“我不过受了点伤,不严重的。倒是金凌与那凶兽缠斗,十分凶险,幸好是赢了。”他说这话,虽然看着蓝景仪,却是冲着江澄和金家人说的。后两者皆是一愣,待二人爬上来后,江澄道:“你杀了封印在此的凶兽?”

        有旁观的修士认出那被乱石掩埋的凶兽尸体,叫道:“这不是几十年前,被几名家主联合封印的母兽吗?”蓝思追正叫人将乱石移走,好取出那吞噬过魂魄的凶兽之丹元,闻言回道:“不是,这应是那只母兽的子嗣。那母兽正是怀孕之时被封印的,想来应该是受到此地怨气影响,家主们见它身孕,心生怜悯,这才没有立时斩杀。”旁边又有人小声道:“可我记得此处封印应是十分牢靠,断没有不过几十年就失效的道理……”金凌接了家仆的手帕,将脸擦干净了,方道:

       “这有什么的? 此处埋葬着许多修士,既非寻常人,怨气也非同小可。若非如此,本来并非邪祟的?疏又怎会害人?相较之下,冲破封印,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。”江澄却不管他正在风头劲上,冷飕飕道:“独自来到这,一个家仆也不带,你是想找死?你知道金家为了找你乱成一团吗?”一说就又来气,作势便要打人,金凌一躲道:“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?”江澄道:“我还是打断你的腿比较安生!”金凌叫道:“我如今是家主了,你这样跟我说话真的好吗!”“你是家主?你是盟主我也照打不误!”

         蓝景仪在旁啧啧称奇:“这对舅甥感情真好。”说着又问蓝思追道:“这凶兽当真是金凌一人所杀?”蓝思追转眼已使仪容恢复至往昔之雅正,闻言回道:“是的……”话音未落,听到身后一阵动静,他心中知晓是谁,便向蓝景仪道:“景仪,我有点事,去去便回。”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本来蓝景仪心中是想着注意点金凌的,奈何被那剖还丹元之事分去了心神。金凌与江澄斗几句嘴后,江澄虽面色不善,仍然自怀中掏出伤药递予他:“给你,把爪子擦擦!”金凌一看便知绝非凡品,又想到蓝思追方才负伤累累,掂了掂道:“谢谢舅舅!”转身便跑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他见蓝景仪兀自在忙,也懒得去问,好在家仆将仙子也带来了,仙子心领神会般的,四处嗅闻一番,小跑着往草丛深处去了。金凌揣着伤药,远远看见蓝思追的身影,还未出声,便瞧见他身前站着另一个人——鬼将军温宁!

 

       “仙子,嘘——”金凌示意仙子不要出声,他本来只想等蓝思追与那温宁说完话后,从后面吓他一下,谁想却听到了二人的对话。温宁结结巴巴地说:“阿苑,你怎么……不跟我说一声,看你……受了伤,有危险怎么办?”蓝思追道:“宁叔叔,这些伤不碍事的。”温宁道:“你这点……跟你父亲,不太像。”蓝思追好奇道:“是吗?我父亲是怎样的?”温宁略一思索,回道:“表哥他……”话到半截,温宁忽的一顿,看向别处,蓝思追一怔道:“怎么?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温宁道:“……有人。”蓝思追一听,立时有不祥预感。他连忙顺着温宁所指方向走去,却只在草垛中发现了一个白瓷小瓶,小瓶上印着九瓣莲式样的江氏家徽。会在此时送伤药来的,且伤药是来自于江家的——蓝思追只能想到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温宁见他脸色凝重,小心道:“阿苑……怎么了?”蓝思追将伤药收入怀中,只是摇头。温宁晓得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,便站起身道:“是我不该过来,我……我还是先走。”蓝思追却道:“不必了,他总要知道的。”抬头回望,但见一缕清风挟着草叶扶摇直上,卷起他云纹抹额,迷乱了眼目。他心想,这世间之事,难道仅有对错之分?那么这件事里,究竟是谁对谁错?

       蓝景仪远远地在叫他的名字:“思追,思追——”声音之大,激起了水边一只白鹭,倏忽便飞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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