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争吵[二]

        金凌一路风驰电掣,穿云破雾,但赶到事发处仍用了半日之久。他在路上时便乱糟糟地想,蓝思追一向稳重小心,怎会掉下悬崖?若那通报消息的人是假的呢?他突然想起前两日,好似也有家仆要向他说起蓝思追的事,只是他当时一听这名字便心烦意乱,没有在意罢了;难道那时蓝家的人就已经向他通报过了?他们虽是修仙之人,但究竟还是肉身凡胎,若是不吃不喝四五日,又不知遇上了甚么凶险,想想自然胆战心惊。金凌心头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:万一蓝思追已经死了呢?


        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。金凌从未把这件事和蓝思追联系在一起过,尽管二人同是经常面对邪秽的仙门修士。但一来蓝思追修为深厚,二来他行事谨慎,很少受伤。蓝思追于他,是一片与刀光剑影无关的安全地。只要他在,金凌这把锋芒毕露、削铁如泥的利剑便有鞘可归,可以敛去锐刺,磨平棱角,被丝缎包裹,去斫一段花枝。可他若不在呢?


       金凌自剑身上一跃而下,他看见这深坑的四周围绕着不少蓝家修士,好在虽然人人神情严肃,倒没那股悲戚神气。他从悬崖边上往下看,见是云雾缭绕,看不真切,但隐约能感觉到此地怨气深重。想也知道,蓝思追自会御剑,便是失足跌下悬崖,也能想法上来。他这回出事,绝不会如此简单。


       蓝景仪远远瞧见他立在崖边,吓了一跳,连忙上前道:“金凌!你干什么?“金凌紧握着岁华,崖风吹得他衣袖猎猎,形影单只,半晌方怔道:“我……”蓝景仪一个头两个大,只道:”你别瞎想了!思追应该只是困在底下一处洞穴里,当务之急,是想法肃清此处浓重怨气。否则你就是下去了又有何用?不过多一个人出不来罢了!”金凌眼一亮道:“你怎知道!”蓝景仪道:“他先前曾放过蓝家信号,且不知怎么回事,佩剑落在了悬崖边上,所以无法御剑。最主要的,还是这深坑里的情况,我曾试着下去过,到三十尺左右,便觉自身不受控制,剑也沉沉地往下坠;我还看到遍地的白骨,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……”金凌道:““如何肃清怨气?我能帮得上忙吗?我带了些上好法器,若是不够,我叫人回去继续拿。”蓝景仪道:“如有多余的自是最好。这坑算不得大,四周已按阵型部署毕了,顺利的话,三天就能完成净化。”金凌一惊,叫道:“三天?!”


      他想着蓝思追已在底下困了四日,又怎么挨过整整三天?何况眼下也不知他是在哪里苦苦抵挡,还能支撑多久,若是到时体力不济,结果又会如何?金凌思来想去,禁不住在悬崖边来回打转,寒冬腊月出了一头大汗,他若只是“金凌”,如今怕已跳了下去;可想到自己兼具宗主身份,言行却不能完全由自己左右,心下又踌躇起来,他怔怔望着崖下,想道:若是两人此时处境倒换,蓝思追会怎么做?


       金凌喃喃道:”我得下去。”他把多余法器分给布阵的蓝家子弟,寻思着身上有九瓣莲银铃相助,若是罄尽灵力,或可一同把蓝思追带上来。做好一切后,他便趁蓝景仪不备,自悬崖边上御剑而下。岁华认主以来,带在身畔自有驱邪效用,是以刚下几丈时,金凌尚不觉有甚;但到蓝景仪所说更往下时,便觉脚下仙剑愈来愈沉,竟似有无数鬼手拉扯着岁华直往下坠。身周又隐隐约约有鬼啼之声,凄厉尖锐,只要修行、心性、根骨一处不过关,极容易被扰乱心智。金凌直觉不只如此,此处阴邪远胜想象,四周分明空无一物,但他却觉得自己被无数”人“死死地盯住了。他们看透肉身,觊觎窥伺着自己年轻旺盛的生魂,只等他一露马脚,便似猛虎扑食般将他的魂魄分食殆尽。金凌解下腰畔清心铃,用法咒催发铃铛灵力,铃响之时,他身周宕开一道浑圆结界,将如云似雾、即将凝结成形的怨气抵挡在外。他四处张望,勉强辨认着窟底的情景,终于瞥见有一处微弱的蓝色法阵。金凌心中一喜,清心铃的护身圈却越缩越小,眼看到不了跟前便会消失,金凌干脆足下一蹬,借岁华反推之力一跃向前,抱着头勉强滚进了法阵后的洞穴里。人刚一落地,失去光泽的清心铃便在他的手中化为齑粉。金凌来不及计较,他头昏脑涨,眼冒金星,挣扎着站起来喊道:“蓝愿!你在哪里?”


       这洞中幽暗潮湿,什么也看不清,金凌踉跄着走了几步,突然撞进一人温热的怀里。那人本靠墙立着,不可置信地低声道:“阿凌?”金凌忙点了火符一看,果真是蓝思追。他一哆嗦,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,好在除了看来疲累狼狈些,身上并无大碍。蓝思追怔怔道:”你怎么会下来了。“金凌又气又喜,百感交集,只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道:“你说怎么!”蓝思追后退两步,金凌与他玩笑惯了,才想起自己虽只用了一成气力,换他如今都是遭受不住的,便扶住蓝思追道:“我打疼你了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他眉尖紧蹙,眼神闪烁,声音也放软三分。这副模样若被外人见了,定以为这素来雷厉风行的金宗主是被夺舍了。蓝思追一见此,心里像是被小猫抓挠,伸手便把他抱在了怀里,哑声道:“是我不好,害你担心了。”金凌见地上摆着些粮水,想是蓝景仪想法送下来的。又摸了摸他手腕,灵力果然已所剩无几。他打量深邃窟内,思考着二人如何一起出去的法子,蓝思追看出他心思,却道:“阿凌,这地方有些古怪。”金凌推开他道:“如何古怪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蓝思追拉着他在旁边一处平坦干燥的石台上坐下,“我送给你那个木匣,打开看过没有。”金凌道:“木匣?”他想起七天前二人争吵时,蓝思追的确放下了一个木匣。他虽未拆开,但怕被家仆收到别处,便一直带在身上。可他不想蓝思追知道此节,别扭道:“没有!没看过。”蓝思追道:“我一月前,在这里发现了一块非同寻常的乌铁,约两指宽,虽看不出原先形状,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。拿去给泽芜君看时,也说这东西奇异非常,十分难得。我……我想着你总爱独来独往,我又难护你周全,便央人将这乌铁做成护身符,想着你若带在身上,聊胜于无,关键时刻或可派上用场。”金凌一呆,心道:我有清心铃傍身,怎需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来当护身符?可他自话里体会出了比这礼物贵重许多的东西,心下一暖,却低头道:“呆子,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,难道和你困在这里有关系?”
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点头道:“有的。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,与你别后,过了几日又来这里看了看。一看便觉此地同上次来时变化不小。怨气甚重不说,还无端引着四面的猎户居民丢了魂魄似的游荡到此。我当晚给蓝家报了信,守在附近以防不测,到半夜看到一位少女在崖边徘徊,我离得远,扑过去时,她已经掉了下去。我只好也往下跳……最后虽把人扔上来,可佩剑却落下了。”金凌冷道:”好啊,以命换命,你当时难道就没想过,跳下去若是死了呢?”蓝思追想了想道:“我当时只想,她若下去必死无疑,我却还有迂回余地。要是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了,怕是会后悔一辈子。”金凌冷哼一声:“救了她,也不见得念着你的好,我来时可没看到旁近百姓的一丝影子,怕是早就溜得没影了。”蓝思追道:“家训如此,凡事不求回报。”金凌忽然生了气道:“家训家训!你难道就没想过,你若出了事,我会怎么样吗?”
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眨眨眼,轻轻握住他的手道:“可是我心里自有计量的。”金凌道:“你有什么计量?若不是这身校服的效用,你现在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!”蓝思追又道:“我也没有性命攸关的时候啊。”金凌额头青筋直冒,待要骂他,却听得这话有些古怪。他一抬头,见蓝思追正看着自己,眼里有抹不易捕捉的促狭,他心里念头一闪,一时间全明白了——蓝思追是拿二人争吵时,自己曾说过的话来揶揄他呢!


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金凌猛地把手抽出来,气道:“我就不该管你,叫你熬死在这地底下算了!”






ps.虽然看上去是一周没更了……可是天知道这篇我改了几遍,加起来得有七八千字了,删删写写的……然后还没写完……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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