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炎阳烈焰[九]

       “喝!”魏无羡此番带来的天子笑,倒有一半进了他二人腹中。魏无羡惯喜装醉,虽表面酩酊大醉,其实越喝越清楚。金凌近年来酒量见长,仍然抵不住这酒尝来绵软,下肚后老辣的后劲。温苑不过半个时辰没看住,他已喝得脸上飞红。待回来时,金凌正在和魏无羡置气,魏无羡道:“你身为金家一宗之主,家财万贯,富得流油……嗝!来时竟然两手空空,羞不羞?”金凌道:“你不也什么没带,还好意思说我?”魏无羡又给二人满上道:“我带了酒,还被你喝完了!”金凌瞪他一眼,自袖中掏出乾坤袋,掷在桌上道:“谁说我没带的!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摸索半晌,掏出一件镇邪法器,魏无羡道:“不行,不行!”又拿出一样攒珠累丝松石手串,魏无羡道:“太小,太小!”于是一霁兰釉留白梅瓶“咣当”一声掉在桌上,魏无羡汗颜道:“……你这袋子里平日都放些什么?”金凌道:”怎么,还不够吗?“他将乾坤袋底朝天抖了抖,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响,法器符篆、灵丹妙药、金叶玉饰……满满地铺了一桌子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金凌虽半醉半醒,却也不傻。这乾坤袋里多是他用不上、压箱底的东西,是临行时思量半天,为防万一,方才揣进袖里的。温苑在旁道:“不……不必如此,金宗主快收起来吧。”魏无羡悄悄与他耳语:“你放心收下,我外甥是个金孔雀,这不过是拔他一根毛,根本无关痛痒。”又眼尖瞧见其中混进了云深不知处的通行玉令,遂拿起来道:“这个给我吧!反正你二人谁也用不上了。”金凌却一怔:“我怎会有这个东西?”温苑咳嗽一声,绕开话头道:“金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,可这么多物事实在太过贵重,我只拿一样便可。”金凌哼了一声,盘起手臂道:”随便你。“却用余光去看他到底选了哪一样东西。


        温苑根本没挑,径直拿了一对旧铃铛在手里。魏无羡脚下一跌,金凌也冷下脸道:”你什么意思?”他根本没见过那铃铛,既非辟邪之用,也并未挂在身上过,然而温苑道:“无功不受禄。我做的事,也只值得这样东西罢了。而且两个也嫌多了,还要还一个给金宗主才是。”于是又将一个铃铛轻轻放回桌上。金凌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,没好气道:“岂有此理!你要不就拿了一对去,要不就都还给我。”温苑却已将铃铛揣进怀里:“金宗主一诺千金,送出去的东西,焉有讨回的道理。”魏无羡一拍大腿道:“我想起来了!”金凌立时看向他:“你想起什么了?”魏无羡道:“我又忘了。”金凌怒道:“我看你是讨打!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二人插科打诨,温苑在旁看着,思绪却退回到五年前:金光瑶之事平定不久,金凌终日郁郁寡欢,魏无羡便得空带他出去游玩。半途又叫上蓝思追,中间还发生许多事,游玩变成除祟,又发现邪祟只是人为,只好顺势爬山。那山光秃秃的,沿路只见些信女上下,到了山顶寺庙时,还下起小雪。细雪纷纷里,蓝思追曾将自己的兔毛领袍子披到他身上,眼见着金凌付过香火钱后,将手伸进了石像前的木箱里——这寺庙奇便奇在,每人在奉上些微薄的香火钱后,都可以自箱里掏取一物。传言道心里想什么,便会拿到相应之物。金凌将东西攥在手里,自指缝间偷看,蓝思追见他身子一僵,好奇问道:“金公子拿到了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雪屑与兔绒擦过他秀美的脸庞,两颊处肉眼可见的晕开一片水红。金凌连忙捂紧了手,回道:“不告诉你!”蓝思追再问,他便生气。可仓促塞进袖里时,还是漏出了一丝银光。


       同心铃。传言中若是二人两情相悦,佩戴此铃时,便会发出一模一样的声响。山下信女盼得此物,时常上寺里讨求。想来无论真伪,缱绻情思都是不假。


       “喂,你想什么呢?”金凌蓦地拔高声音,瞪向他道:“我在问你话!” 温苑恍惚一晌,回道:“对不住。金宗主问了什么?”金凌道:“我在问你,这勾陈一事,难道没有别的办法?”温苑一怔,却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金凌满不在乎道:“真的没有?或者如你所说,暂时封印也好,缓兵之计也罢,百十年里不再作祟,不就行了?”温苑迟疑道:“族中人也如此说。可我总以为,这剑既是我带出来的,总不好草草了事。若有法子,尽力而为就是。”金凌忍不住道:“为何如此?你难道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巴不得你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他平静地接过话道:“巴不得我死了。”金凌哂道:“我以为你天真地不知道呢。”温苑低声道:“是啊,如是我死了,他们会觉得起码这六十年里是太平的。”金凌道:“那我就不懂了,你究竟为了什么?你可知道,玄门百家正在商议逼迫你交出勾陈剑之事。届时他们要同你作对,也许我还得参与。就你这六七十来人,能够抵挡住谁?”温苑听了却不惊讶,只道:“我不会交给他们的。”金凌见他不听劝,微愠道:“罢了!谁要管你。”温苑笑笑道:“时候不早了,夜里天黑,不如住在这里,明日再回去。”金凌道:“不住!”温苑推开窗子,一股寒意扑面而来,阴沉的天空一片黛色,撒下玉屑似的雪粒,他道:“不仅天晚,还下雪了,不要走了。”金凌道:“下雪又怎样?暴风我也照样御剑。”温苑又道:“你还喝了酒,有些醉了。”“这点酒而已,远远不至于醉。”温苑回头看他,静静道:“我会担心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金凌一怔,半晌仍然嘴硬道:“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。”温苑观察他神色,思忖片刻道:“我猜你是从魏前辈那里听去了什么。他说话向来不能全信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金凌道:“真的怎样,假的又怎样,关我什么事?”言罢自己也觉奇怪,思忖道:难道真的醉了?温苑洞若观火,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,遂不再与他争辩。金凌见此心中更是着恼,站起来道:“我当真不明白,之前怎会与你这般人相熟的!”温苑道:“你要听?”金凌待要开门,刚起一道缝时,却被人从身后又关住了。金凌浑身一僵,这时才注意到温苑身上也是一股浓浓酒气。他恼道:“你作甚?我要出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温苑在他身后道: “这还要从我们十五六岁时说起。”金凌哪听得进去,当下道:“那就长话短说!”温苑一怔,缄默半晌,等到金凌觉得那气息太响,人又太近时,他缓缓道:“金公子,金宗主,金凌……阿凌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每念一个不同的称谓,便要换作浑然不同的语气。金公子是客气疏离,金宗主是敬重有加……阿凌,是错听不了的一往情深,如在齿间舌上转了千回百遍,一字一泪,吞进肚里,藏入心中。如今却化为无根无蒂的浮云柳絮,再找不到安放之处。纵是金凌向来一听这称呼便要叫骂的,一时竟也说不出话了。他又去拉眼前的门,温苑便松了手。谁知金凌刚迈出腿,那席间曾碰了头的小孩又出现在眼前。他头上顶了木托盘,盘里放着一个白瓷小碗。他怯怯道:“苑哥哥,娘亲……娘亲叫我送来给你。”温苑端过盘子道:“谢谢。”原来却是碗酒酿圆子,温苑道:“我小时候看大人喝酒,闹着也要喝。婆婆就煮这酒酿圆子给我,米酒很甜,一点也不会上头。”他看了两眼,端给了金凌:“若真要走,喝了再说。你本就没吃什么,一直在喝酒。在雪里御剑,怕会染上风寒。”那白瓷碗冒着热气,散发出阵阵甜香,金凌道:“我怎会那么脆弱?”


       然而踌躇半晌,见他一直抻着手,金凌终究还是接了。屋檐廊外悬挂的灯笼仿若罩了一层薄纱,已有人提灯去挨个点亮;底下有人在雪里打闹,留下一排乱糟糟的脚印;城中无人修理的野树,悉数变作了琼枝玉柯。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,可就是让人觉得,再待一刻或许也好。


       “太晚了。”他一手枕在栏杆上,下巴抵着小臂,嘟哝道: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不走了。”






ps.攻略程度有个百分之三十了吧。

为啥你们都觉得会扒衣服?【黑人问号】

时间问题是:其实凌出门之后去别处转了一大圈(还是在犹豫去不去),在下午时才过去的,所以很快就晚上了。

最后只是金凌心软了而已,什么也不会发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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