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炎阳烈焰[五]

      “站……站住!”金凌追出几里地,总算瞧见了温苑的影子。他却不知这还是温苑察觉了他的气息,放慢了脚步,方才叫他寻见人的。温苑回头道:“……金宗主。你不该追过来。”金凌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,只道:“我有话要问你。”也不知是跑得快了,还是怎么,心头一阵乱跳,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。好在仙子也巴巴地跟了过来,金凌见了它,斥道:“叫你找人,你找到哪去了?”

 

       仙子在他的手底下摩挲半晌,瞧见不远处的温苑,却眼前一亮,忙跑到他身旁撒欢。它左蹦右跳,一副狂喜不已的模样。原来在金凌与蓝思追还相好时,金凌一度嫌仙子吃得太胖,便断了他的肉食。仙子吃素吃得生无可恋,只好去央求向来心软的蓝思追。蓝思追见它可怜,心中不忍,就偷偷地带些鸡腿骨头的给它。金凌见仙子吃了一段素,反而比从前更见肥壮,遂绝了让它减重的心思。只是自此之后,仙子便与蓝思追感情日益深厚,因此还被金凌骂了几次白眼狼。如今久别重逢,自然欣喜若狂。温苑也不觉间摸一摸它头顶,搔一搔它下巴。却不知落在金凌眼里,又是另一幅光景——连他贴身的灵犬都记得,怎会只有自己不记得?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踌躇半晌,终于道:“……我之前知道你是温家的人么?”温苑动作一顿,低声道:“知道的。”金凌诧异道:“我知道了,也没与你决裂么?”温苑回道:“没有。只是我进幻境前的几月前,身份为天下人所知,我们也因此疏远了。”金凌左思右想,毫无一点头绪,泄气道:“我是真的一点想不起来了。”温苑摇头道:“无事。”金凌见他背对着自己,心里却想:他既放下了要重振温氏这等话,自己便该与他为敌。换了旁人说下这等狂妄之语,金凌决计会拔剑相向。可他虽已不认识温苑,却并不怎么因此生气,于是问道:“你下来打算如何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苑道:“我要回不夜天城。”金凌怔道:“不夜天城已是一片废墟。”温苑道:“我知道。”他忍了忍,终于还是落寞道:“可是我已无处可去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他说这句话时,便不似方才浴血质问众人时的骇人模样,虽腰背仍然挺直,但看上去却茫然无助。金凌明知不该,却道:“你……你若答应我不去想重振温氏的事,我就想法带你去金麟台。”话一出口,自己也觉不妥。温苑闻言一愣,半晌竟勾了勾嘴角。金凌以为他嘲笑自己,心中羞恼,冷冷道:“不去算了!也省得招灾揽祸。”温苑道:“不是。”他止住笑道:“带回金麟台,然后呢?”金凌也未想过详细,自然不知如何回答。他只是看不得温苑方才那副样子,一冲动便说出了口。温苑见他当真在思索,一时心中又是欢喜,又是苦涩,缓缓道:“金宗主总是如此,在我决意要做某件事时,说出最让我动摇不已的话。”金凌不知他没头没脑的说甚么,待要将冷言冷语付诸于口时,温苑却继续道:“……在我决定自请前往勾陈结界的前一夜里,你也说了类似的话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怔道:“什么?”温苑定定的看着他,眼里颇有些氤氲不明的翻涌暗潮:“你叫我‘站住’,问我能不能为了你留下来。”金凌心下一惊,又想到方才他与众人对峙时说过的话,还有其余人看他的眼神,愈想心中愈乱,皱眉道:“不可能,你定是骗我,我怎会说那样恶心的话?”温苑缓缓道:“那之后发生的事,金宗主恐怕更觉得恶心了。”金凌怒道:“你胆敢戏弄我!”待要拔出岁华来,却觉得头一昏,整个人便不可置信地软软往后倒了过去。魏无羡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,正好将人接住,舒了一口气道:“还好还好,总算赶到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苑行礼道:“魏前辈,含光君。”魏无羡道:“小子现在修为上佳,若非你引开他的注意,恐怕我也近不了身。”说着将金凌轻轻摆到一棵树前靠坐着,魏无羡方上下好一番打量温苑,低声道:“好孩子,你这三年受苦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温苑愣了愣,低了头道:“是我自己选的,也算不得受苦。”魏无羡却摇头:“三年前我没能拦住你,一直追悔莫及。如今看见你好端端的,心里总算舒坦了些。”温苑心里自嘲道:好端端的?也只是面上如此罢了。可他断不会说,只道:“我看到魏前辈和含光君一切都好,心里也觉高兴。”几人三言两语过后,温苑忍不住问道:“魏前辈,我问阿凌,他不肯告诉我。你能不能告诉我,阿凌这三年来,过得好还是不好?”

 

       魏无羡闻言敛了笑,也去看金凌:“……不太好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温苑陡然间心一沉,又道:“我听阿凌的意思,一年前他曾受了极重的伤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

       魏无羡叹道:“说来话长了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:“我答应了江澄绝不说的,可一见你们,又觉得心下十分愧疚,忍不住要说。蓝湛,不如你给我上个禁言术吧。”蓝忘机看了他一眼,却道:“总会知道的。”温苑心下急切,便恳求似的来回看着二人。魏无羡只得认命道:“罢了罢了,想是天意弄人。”

 

     “自你走后,他虽表面上不说,整个人是眼见着消沉了下去。一天天地不是忙着家里事,便是出去夜猎,一刻也不叫自己消停。他还亲自来找过含光君,求他为你问灵。”温苑虽早有不好预感,仍觉这话里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利剑,狠狠地剜刮着他的血肉,他怔怔道:“……求?”这个字眼,怎样也不能与向来骄纵肆意的金凌联系在一起。魏无羡继续道:“但不论何处,问灵都是杳无回音。我和含光君也以为,无论如何,过了一两年,也是绝无可能再生还的了。”他面上几度变色,欲言又止,终于向温苑道:“好孩子,我做了一件错事,江澄让我决不能告诉任何人,可是我想了又想,还是觉得应当告诉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温苑隐约省得这与金凌失忆一事有关,便道:“魏前辈言重了,请说。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道:“金凌他一年前在夜猎里受了重伤,整整昏迷七日,家里在他生死未卜时闹翻了天……全靠江澄亲自在场镇住了,方才没有发生大事。我与江澄商量许久,以为你不会再回来,而金凌这般下去又迟早要丢了性命,于是就决定……”他话到半途,又去看温苑神色,后者虽面上还算平静,可双手紧握成拳,业已见了血红 :“在他醒转时,我们喂他吃下了‘断情’。断情者,顾名思义,服之使人忘却情系之人,他自然再认不得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温苑却没料到此节,他先是愣愣地应了一声,又道:“魏前辈何须道歉,这本就是对的,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……”然而却又心怀希望地问道:“这……可有解法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无可解。”魏无羡叹了口气:“我就是后悔在这里。因为觉得旁的东西不会管用,他总能记起来,用得便是最绝的一味药。”温苑闭了闭眼,回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金凌靠在树上,头歪在一边。他昏睡也不安稳,秀丽的眉间横亘着难以抚平的沟壑。温苑每瞧他一眼,心便痛如刀割。他喃喃道:“……是我错了。”又挨近了些,只是不曾出手触碰:

    
         “从此之后,凡是我所珍惜的,再也不会轻易放手了。”



ps.别多想,这篇里绝不会有囚禁强制这一类的情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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