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云时

主追凌。

枕梦说[四]

谁说我要开虐的,次糖次糖!




       金凌一抖岁华剑,雨滴顺着剑锋“滴答”一声坠落在地。他一步一步向着“温苑”走去,后者却动也不动,面上现出痛色:“……你其实早已明白了,对吗?”金凌冷道:“明白甚么?”温苑道:“这一切都是假的,梦魇只想将你困在其中。而你之所以不愿醒来,就是因为你的父母。”金凌浑身一颤,低声道:“闭嘴……”温苑却继续道:“令尊战死……金麟台以外的地界已然尽数塌陷,此处是一片孤岛,那么如何自梦中醒来,阿凌你……”金凌猛然挥剑,一道金色剑气瞬时宕开了眼前雨幕:“我叫你闭嘴!”言罢足下一点,挥剑向他刺去!

 

       温苑一径躲闪,金凌被狂怒霸占了心绪,出手凌乱无章,却也极具威力。他身上的炎阳烈焰服深深刺痛了金凌的眼睛,他一面出招,一面厉声道:“你什么意思,要我看着娘亲也消失吗?!休想,谁也休想!我不用你管,滚,给我滚啊!”他将全身灵力催发到极致,温苑避无可避,只得后退数步,拔出剑道:“我灵力有限,共情维持不了多久了!如果你无法正视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,哪怕届时令堂逝去,你也许也回不到现世了,金凌!”金凌道:“那又如何?”两剑交锋,金石撕咬之声令人牙酸,温苑定定道:“你会死。”金凌却大笑道:“死又怎么?我生平最恨便是生不逢时,不能亲手屠尽温狗,如今我有了这个机会,死也无憾了!”温苑一惊,电光火石间剑已脱手,他忽的苦涩笑道:“……也包括我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怔了怔,神色仿佛些微的摇晃,然而旋即持剑遥遥指向他的命门。温苑在他的沉默中得出答案,他一闭眼,竟展开双臂,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:“既然如此,你动手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雨势愈来愈大,远近尽是哗然水声,豆大的雨滴打在二人身上,他们却像是两座凝固的石像,良久一动未动。金凌冷道:“你真以为我不敢么。”说着剑身前移,刺破了温苑胸前衣衫上炎日的图案,温苑神色不变,却道:“若是心愿已了,记得蓝愿还在等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蓝愿”二字,仿若在他的心池中投下一颗石子,引起抚也抚不平的阵阵涟漪。金凌强自镇静,又将剑锋抵进一寸,刺破血肉的感觉如斯真实,令他恍惚间不辨真假,眼前的面孔渐渐与熟悉的容颜互相融合,而那面上不断变化的神情金凌再熟悉不过,无论是微笑的,温雅的,担心的,信任的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喉头一滚,眼神不住地闪烁,点滴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地掠过,化作了锋利的裁刀,不断地来回剪过他自我罗织的梦境之网。他听到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在呼唤他,声响愈来愈大,逐渐汇成一片,手早已拿不住剑了,岁华“当啷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金凌不觉用双手紧紧按住头的两侧,痛苦地呜咽道:“不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不要叫了……”那声音自一开始的难以辨识变得逐渐清晰,如同磅礴大雨骤然一轻,所有扰人的喧嚣倏忽远去,金凌听到那声音叫的是:阿凌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万家灯火在远近烘托出可比白昼的光辉,有一人伏在桥上侧过头,笑得轻轻眯起了眼睛:“……阿凌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猛然间清醒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耳边尚且有蜂鸣一般的杂音,模糊间瞧见“温苑”双手搭住他的肩膀,焦急地说着些什么。他茫然张口道:“我……”余光却扫见他的身形在慢慢地变得透明,心下一惊,金凌扯住他的衣袖道:“蓝愿!”

 

       那人神情一松,终于舒了一口气道:“你总算想起来了……”言罢看向自己的双手,怔道:“不好,我已到了极限,怕是无法再在此处逗留。这是我留下的最后一道符咒起效,在召唤魂魄归回肉身了。”金凌道:“可是我……”他突然间手足无措,想到金子轩,想到这濒临破碎的梦境,想到江厌离……不由心乱如麻。蓝思追见他神情慌乱,紧紧抓住他的手道:“阿凌,你不要慌,只要笃定这是梦境,必然可以找到出路,你要相信自己……”金凌徒劳地攥住他的袖子:“可是……我到底该怎么做?我不知道,难道……难道……”他想到一计,不由屏息道:“不行,我做不到的……”蓝思追大声道:“那你就相信我!我说你可以,你就一定可以!”金凌茫然地看向他:“相信你……?”心却当真渐渐平定了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道:“你一定要抓紧时间,再停留下去,就当真回不去了。”他半身业已消失,却突然扯下头上的云纹抹额,挽在了金凌的手腕上,二人都来不及去思索这其中深意,只听蓝思追道:“大家都在等你,我还有话要同你说,一定……”还未说完,人已不见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愣愣地瞧着系在手上的抹额,不知怎的,这理应一同消失的东西却保留了下来,仿佛在无言中陈述着谁人的心迹。雨势渐渐变小,身后有人走近道:“小公子,夫人在叫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金凌拾起岁华,低头看了一眼宛若秋水的剑身,缓缓合入了鞘里:“……你告诉她,我马上就过去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……

 

     “思追,思追……!”蓝景仪轻轻拍着蓝思追的脸颊,焦急道:“怎么办,怎么办,再这样下去要完了,偏偏魏前辈和含光君不知道哪里去了……”正是束手无策时,蓝思追却猛地睁开了双眼,直起身大口地喘气。蓝景仪一喜:“思追!”又去看榻上的金凌,愣道:“大小姐怎么还没有醒?”

 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眉心一团黑气萦绕不散,他本想强自压下心头恶气,仍是不由得吐出一股鲜血。蓝景仪见状连忙助他平缓气息,一搭手腕,只觉他内息紊乱不堪,试着渡去灵力,竟是泥牛入海无消息。蓝思追按住他,示意不必如此,旁近有金家的家仆递上帕子,蓝思追道谢一声接过,却顾不得拭去嘴角血迹,径去看平卧在床的金凌。二人双手仍然握在一起,金凌长发披散,朱砂未点,看去比年龄更小。他脸色苍白,想来接连几日昏迷不醒,已是体力难支。

 

       有人在旁边问道:“蓝公子,宗主他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蓝思追突然道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?”一手指着金凌脑后枕着的一张漆黑毛皮。那人看了一眼,怔道:“这……前月里还没有的。”便叫来金凌的贴身侍从细细地问,蓝景仪悄声道:“怎么了,这毛皮有甚么古怪?”蓝思追面上阴晴不定,避开人道:“恐怕涉及家事,我刚才不该一激动问出了口。”言罢便露出悔色,蓝景仪心下一惊:“你是说……”恰时那刚才发话的管事模样的人上前,恭敬道:“两位蓝公子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蓝景仪也警惕起来,虽平日里经常和金凌斗嘴,可这攸关性命的时刻,究竟还是偏向这位大小姐的:“怎么,你想把我们趁机引开?”蓝思追轻道:“景仪。”


  “宗主曾交代过,二位是他的至交好友,我自然不敢怠慢。”管事道:“只是金家如今的状况,实在不如外人所想。”说着面上显出复杂神色,蓝思追思忖片刻道:“好。只是金宗主还需要人照顾,景仪留在这里,我去便是。”却是个权衡之计,那管事犹豫半晌,径一点头,应道:“公子请随我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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